Lazarus

短篇一发完，主要角色死亡（废话标题就在剧透）

没吃药产物x

       Castiel见过死亡是什么样子的，无数次。

　　当然这是在他见证过生命之后。

　　在这个世界新生伊始的时候，许多事物还没有名字。他睁开眼睛的时候，天地初开，寂静而辽阔，山脉起伏，大陆逐渐成型，凝结的水从云中降在地上，延伸着汇聚成湖泊和江河。接下来还有戈壁，沙漠，岛屿。Castiel模糊地记得自己降生于海洋之后，草原之前，这并不重要。他错过了极地的封冻，板块的撕裂，但他还是有幸目睹了自己的父亲在这伟大的画布上落下的最后一笔————生命。

　　哪怕已经过了亿万年，Castiel仍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个星球上最美丽的造物是如何降生的————造物主用地上的尘土塑造了他，然后将光注入了他的灵，再加上轻轻地一口气，一个全新的灵魂在父亲的掌中醒了过来，他远远称不上完美，和造物主所创造的一切相比，他出生在半明半暗之中，骨骼比岩石更容易折损，血液比雨水更容易流失，皮囊甚至不如最潦草的花朵来的细致，但是Castiel就是无法将视线移开，这是他看到过最迷人的事物。

　　他的父亲终于停下了手，Castiel和无数兄弟姐妹一起抬起了头，光缓缓滑过他们的肩膀————Castiel回头，后背舒展开的一对翅膀仿若天空中最洁白的云朵，每一片羽毛都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，而他的手中多了一把银色的匕首。

　　你将爱他们如同爱我一样，父亲说，然后举起手指向天际，远方的夕阳正在西下。

　　我的天使，你们将成为天堂的战士。

　　光在他们的头顶打开，Castiel第一次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，在进入天堂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在落在地球上的生命，天啊，他们真美，Castiel想，我愿意为此战斗到底。

　　他不确定是不是应该有这样的念头，但他的确这么做了。

　　在所有他经历的时间里，Castiel尽力恪守职责，他生于光明，并且即将死于黑暗，正如他的第一个誓言一样，他为生命而战，他早就知道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在战场上光荣地失去一切。因为他是个战士，他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。

　　他对Lucifer说Yes的同时在心底向这个世界告别。不知道天使的死亡会是什么样子，Castiel平静地想。

　　但是他没能如愿以偿。

　　他失去的总是更多，每一次。

　　Castiel在浓烟四起的战场之中艰难地睁开眼睛，尽管视线很模糊，但是他能看到天空中厚重的黑色乌云正在散去，隆隆的雷声在天际回响着。他动了动手指，虽然身体的每一个部件疼得都像是被撕开后又重新缝合上的，但是总是还算听使唤。Castiel麻木地转了转脑袋，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被烧焦的土地上，身边是数不清的尸体和哀嚎。

　　有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，一路踉跄着直到膝盖跪地，倒在他的身边，他的脸庞被血迹和灰尘覆满了，但是Castiel还是认出了他，“Sam。”

　　Sam动了动嘴角，脸上的伤口让他的表情扭曲，那几乎算不上一个笑容，但是他确实是在笑，精疲力尽的那种。

　　赢了。Castiel闭上眼睛，这是他不敢想象的结局，黑暗被击退了，并且他还活着。

　　没错我热爱他，而我证明了这一点，Castiel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，带着刺鼻硫磺味道的烟雾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更沙哑了，“你看到Dean了吗？”

　　Sam错愕地抬起眼睛看着他，张开了嘴，目光闪烁了几下。

　　“Dean在哪里！？”Lucifer附身后的他差不多放弃了思考和记忆，他以为自己再也用不上这些了。Castiel只隐隐约约知道上帝在Lucifer身边，然后是Crowley和Rowena，还有更多的恶魔和天使，当然还有温家兄弟。

　　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惨烈战役，对交战双方来说都是。Castiel勉强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，摇摇晃晃地站在劫后余生的战场上，他的脑袋还在一阵阵的晕眩着，他不出预料地看到了很多残破的身躯和毫无生气的脸，很多是Castiel熟悉的人，兄弟姐妹，或是朋友————天使，恶魔，但是没有他最想看到的那个人。

　　Castiel转身朝Sam怒吼，“Dean去了哪？”

　　“你，”Sam吞咽了一下，Castiel准确地捕捉他眼神里一丝不自在的闪躲，他比他哥哥瞳孔的颜色浅上一点，“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打败黑暗的吗？”

　　不祥的预感让Castiel皱了一下眉头，他想说这不重要，我证明了我能保护热爱的并愿意为此牺牲的生命，现在我只想和他一起生还。但是他还没有说出口，脑袋里突然涌上一阵剧痛，就像是一根冰锥狠狠地戳穿了他的太阳穴，眼前像是断电一样在一瞬间漆黑。

　 他失去了意识。

　　Sam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兄弟再一次倒在遍布鲜血和灰烬的土地上。

　　Castiel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头疼欲裂，幸好他注意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————地堡，唯一陌生的地方是他在Dean的卧室里。

　　换句话说，Sam把他放在了Dean的床上。

　　这可不是什么合适的举措，Castiel想，抓起了旁边椅背上的风衣，Sam显然并没有清洗过它，上面有血迹，还有不少割破和蹭脏的地方。Castiel并不觉得冷，但是他还是穿上了它，一如既往地略不合身————不知道为什么，暗黄色的粗糙布料贴着身体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安定感。

　　他顺手在厨房冰箱里拎出一瓶啤酒边走边喝，发现客厅的桌边正坐着两个人。

　　“嗨。”Castiel打了个招呼,他们循声回过头来。

　　“Hey，boy，”Crowley率先出声，“连睡两天感觉怎么样？”

　　“没什么特别的，考虑到之前大半年我都在睡觉。被大天使附身的状态很像深度睡眠，对现实的感知更像是在做梦。”Castiel对于地狱之王能幸免于难并不意外，Crowley总是能找到合适的退场时机，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，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他不喜欢转弯抹角，“Sam，告诉我，Dean还活着吗？”

　　年轻的Winchester和Crowley交换了一个眼色。

　　Sam清了清嗓子，“他活着，当然，我们都幸存下来了。”

　　连啤酒瓶里上升的细小气泡都带着松了一口气的愉悦感，“他在哪？”

　　“他在，清理战场，统计伤亡数字之类的，”Sam把手指交叠在一起，“黑暗是被搞定了，但是我们还有很多麻烦，”他抬起头看着Castiel，字斟酌句地开口，“Cass，”他语气似乎迟疑了一下，“你还记得被Lucifer附身后的事情吗？关于战场上的事情？”

　　这个熟悉的昵称反而勾起了Castiel并不熟悉的情感，我原本以为会失去他们，Castiel想，这个想法让他眼眶酸涩，胸口却是暖暖的发烫，他看着Sam湿润的眼角和榛绿色的眼睛，如果他预想的结局真的发生的话，他们也会为失去一个真诚的朋友而悲伤落泪。

　　“不多，只有零零碎碎的片段，”Castiel老实地说，“直接告诉我怎么回事，Sam。我活下来了，大家都没有事，这是个天大的惊喜，现在我什么坏消息都能承受得住，”Castiel把手上的啤酒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，玻璃瓶重重地顿在桌面上撞出一声清脆的巨响，他得承认他怀念这个味道，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的感觉让他从头到脚的毛孔都收紧了，Castiel以前从没发现连最普通的小麦酿造的饮料都这么让他这么高兴。

　　这个世界还是值得被拯救的，Castiel舒服地叹了口气。

　　Sam明显踌躇了一下，Crowley捧着精致的骨瓷茶杯挑了挑眉，抢先开了口，“Chunk把自己当了诱饵，然后黑暗击中了他。”

　　Sam尖锐的目光迅速扫了他一眼，Crowley添上一句，“参战的天使全死了，最后Lucifer战死，”他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红茶，从茶杯上方抬起眼睛看着Castiel，“天堂全军覆没，亲爱的。”

　　Castiel闭了闭眼睛，为他的同胞悼念了一秒，他们忠诚地履行了战士的职责。幸好缺席的上帝不会影响地球的正常运转。然后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，“那黑暗是怎么被击败的？”Castiel睁开眼睛问。

　　Sam看着他，Crowley看着他。

　　“你真的不记得了吗？”Sam谨慎地问，声音轻微地发着抖。

　　Castiel皱起眉头，隐隐的刺痛感在脑中蔓延开，越来越猛烈，Castiel用力按住太阳穴摇了摇头，“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战场中央。”

　　“Lucifer没能拖住黑暗，最后她抓住了Dean，”Sam移开了视线，“是你。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Castiel没有反应过来，疼痛感太过剧烈了，他不得不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，好像有什么真实的东西尖叫着就要冲出他的脑袋。

　　“Castiel救了你，”Sam终于能抬起眼睛直视着与他一样的绿色眼睛，“Dean，你亲眼看到Castiel与黑暗同归于尽的。”

　　锋利如刀刃的记忆呼啸着破闸而出，几乎要让他怀疑起灵魂也有痛觉。

　　“不，”他低声重复着，“不。”

　　Crowley将一面镜子轻轻推到他的面前，“Castiel已经消失了，松鼠。”

　　“现在没人能把天使带回来了，我很抱歉。”

　　Dean麻木地看着镜子里折射出的脸，当然是他的脸，有着空洞的眼睛和破碎的灵魂。

　　Castiel见过死亡是什么样子的，无数次。

　　他最后的死亡将由他最爱的生命来见证。

END